母亲二三事
(一)
大概在上小学之前,有一段时间,我感觉走路时间稍微一长,就浑身无力。起初,母亲说我懒,后来她见我确实没力气,就和父亲带着我去蔡公庄乡卫生院做化验。结果,说是贫血。
我无疑给母亲和家里造成了负担,母亲想到这些事的时候,就会把我的姥姥搬出来埋怨。她说,要不是姥姥背着王虎庄工作组把她连夜送到安家庄老孙家,也不会年纪轻轻就嫁人,更不会落了一身的毛病。不然的话,我也不会贫血。
母亲总会把一些事情的因果通过她的判断连接起来。
(二)
我不晓得啥是贫血,我只记得,大夫给我抽了好多血,从卫生院出来后更是软绵无力。那天正赶上蔡公庄集,母亲给我买了一个很大的桃子,那是我第一次独自享受那么甜的一个桃子。
后来,村里有个土郎中,给我开了一种药,那种药是锅底灰和着一种类似于铁渣渣熬制出来的,味道苦涩难以下咽,只有用红糖配着捏着鼻子才能灌下去。
每次走路距离远了我就想歇着,母亲于是就背着我走。
我趴在母亲的后背上,听着母亲深一脚浅一脚的咚咚声,闻着她褪色的深蓝色外套肥皂水的味道,炽热的阳光照在身上,就会安安稳稳的睡去。
(三)
大哥爱抓鱼,我不喜欢,因为夏天恶毒的日头照射下来,能把皮肤晒到发红起皮。
可是这也阻挡不住大哥抓鱼的热情,哪怕是下完雨正在涨水的小河沟,他也毫不犹豫的笃定一定会有鱼。
母亲刚忙完地里的活,又得择鱼熬鱼,忍不住数落我们。
熬好的鱼端上桌,母亲总把鱼头留给自己,我怕鱼刺,只吃鱼脊。我问母亲鱼头有这么好吃吗,她答好吃,可我尝过后却没觉得特别,母亲的这份“偏爱”,成为我心中长久的疑问。
(四)
自从父亲生病,母亲照看父亲已经有十余年光景了。
生病前,父亲对母亲“言听计从”,生病后,病痛折磨的父亲对母亲开始吆五喝六起来。我不由感叹,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啊。
疾病缠身的父亲脾气变得焦躁,母亲的心脑血管问题反而没有以前严重了,或者说关注点都留给了父亲。
母亲说,这都是命。我们连忙阻止她继续说下去,因为我知道,母亲一会又开始对我的姥姥进行批判了。
父亲走后,母亲消沉了很多,经历了很长时间的调整,但她坚持自己住。我们劝她想开了,毕竟已经照顾了父亲十年,父亲解脱了,母亲也解脱了,可以睡个安稳觉了。
送走了相伴一生的父亲,母亲一下子苍老了很多。
(五)
所有人的母亲都应该是一样的,在风雨中守护,在苦难中穿梭。母亲背上肥皂水的味道,已经刻在记忆深处——那是妈妈的味道。
对于母亲,有些亏空是永远填不满的——比如母亲“爱吃”的鱼头。有些付出永远是无法回报的——比如,母亲背着我,走过的那段长长的路。
作者简介
孙辉,天津作家协会会员,文字散落于纸媒和网络。出版过随笔集《青春再二 已经过往》《从安家庄到大邱庄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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